第098章:浮生若梦
一把剑丢了过来。
聂阳下意识的接住,缓缓拔出,吞口下一潋清光,寒气逼人,确实是一把宝
剑。
他抬起头,盯着仇隋,把剑鞘丢到了一边。
把剑借给聂阳的剑客颇为不满的瞪过来一眼,只是在仇隋面前不好发作。看
来,若不是仇隋开口,那人是一定不会把剑借出的。
这里的人,竟然都这么相信他。聂阳握紧剑柄,愤怒抽紧了他每一条肌肉,
发白的手指紧贴着缠布微微颤抖,剑穗悬在下面,轻轻晃动不休。
仇隋也拔出了剑,立刻便有一名弟子上前接过剑鞘,恭恭敬敬的放回桌上。
全然是一门宗主风范。
云盼情愤愤顿足,若不是此时出言会分了聂阳的心,她必定会抱怨他为何不
走。尽管心中有气,她还是与孙绝凡不约而同的守在了通往厅门的路上,顺手捡
起一把剑鞘,收剑示和,免得节外生枝。
田义斌眉心不断锁紧,皱出的纹路犹如斧凿,慕青莲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放
在了他的肩上。
已没人能阻止这场决斗。
「误会已让你愤恨难平,在下只有亲自出手。今日之事,已闹的太不愉快,」
仇隋缓缓说道,目光轻描淡写的从云盼情和孙绝凡那边滑过,「即便误入歧途,
你总归是聂家晚辈,这次比试,只当是对你稍加教训,望你能及时悔过,迷途知
返。」
这番话语气柔和,隐隐带着不及期许的失落与顾念旧情的不舍,旁人听了,
纷纷向聂阳投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犹如一群长辈,在盯着族中最为忤逆的不肖
之子。
罢了,和这班人有什么可说。只要杀了仇隋,纵使被他们群起而杀之,也算
是了结了毕生所愿,死,也可以瞑目了。聂阳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暂时忘掉
浴血出逃的妹妹。
所有的精神,都必须集中在面前的对手身上。
任何一个哪怕会玉石俱焚的机会,他都不能放过。
好似不屑在聂阳激斗疲惫之时出手,仇隋从容不迫的持剑站定,静静望着他
胸口起伏,把气息调整到最为合适的状态。
血脉中的真气鼓荡得愈发强烈,耳畔不断传来隐约的嗡嗡蜂鸣,聂阳轻轻晃
了晃头,知道再怎么调息,也难以把体内凝玉功的内力发挥到十成,反不如趁着
幽冥九转功还拖得动这股真气,强行出手。
若是走火入魔,干脆就把性命交代在这里算了!
以为是养父其实却恰好相反的生父、连名姓都没有只知道已经自尽多年的生
母、同父异母却与他有了苟且之事的妹妹……纠缠在脑海的纷杂思绪,随着一声
大吼驱出心神,「杀!」
搏命之际,聂阳出手便是迅影逐风剑的杀招,经过谢烟雨的点拨,和之后多
日的苦思冥想,他终于能将影返功法融入剑招之中,一剑递出,柔劲密布剑身,
唯有剑尖凝出一道青芒,疾吐仇隋喉头。
第一次与邢碎影交手的时候,聂阳也是这样一招,一剑刺向对手咽喉。时过
境迁,这一招今非昔比,再也不能靠二指虚点半途拦下。
只不过那时叫做邢碎影的那人,手中并没有剑。
仇隋手中有剑,一样寒光闪闪的宝剑。
这里许多人都没见过仇隋的剑法,投奔来与新招收的天风弟子,也都只是被
口头指点过一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仇隋的剑上。
六大剑派之一的天风剑派,剑法可以说无人不识。怀疑本就是容易发芽的种
子,如果仇隋的剑法足以令人质疑他这些年苦修的经历,那原本否定的阴谋就将
得到肥沃的土壤,飞快的成长为四窜的流言。
仇隋双目一凛,足下未动,身形平平滑开半尺,左肩一沉,右掌剑锋斜斜引
出半个圈子,叮的一声弹开聂阳剑身,旋即顺势而下,斜劈聂阳颈窝。
气盈于锋圆转如意,顺势而为一气呵成,正是天风剑法中的「贯虹式」。
厅内都是识货之人,这一招至少也有二十年火候,纵然林鹤鸣在场,也未必
能更加炉火纯青,众人顿时疑虑全消,一个天风弟子忍不住低低叫了声好。
聂阳对天风剑法只是略有了解,但也看的出仇隋的确对这剑法融会贯通,绝
不是装装架子,心中一阵苦躁,步法踏慢一霎,哧的一声被削去肩头一片衣料。
也不知是否存心卖弄,仇隋剑势不歇,回旋兜斩,「破云式」、「扬雪式」、
「散雾式」、「泼雨式」连环进击。
影狼剑法不重招式剑意为先,迅捷为主,影返为辅,无奈仇隋内力雄浑,剑
气丝毫不见外放,尽皆敛藏于锋,几次双剑交击,都没让聂阳占到半点便宜,招
式又极为精妙,若不是聂阳此前多次观摩过云盼情的清风十三式,此刻必定会被
逼的手忙脚乱。
聂阳好不容易勉强挡下,人也被逼退到空地中央,仇隋一声清啸,踏步横移,
「扫叶式」拦腰斩出。
手中长剑刚被震开到另一侧,如何也格挡不及,聂阳不得不双足一蹬,拧身
后旋,百忙之中一剑刺出,意欲迫住仇隋后招,却被「散雾式」攻守合一,轻松
化去。
天风剑法不过一十八式,只不过变化繁复,一生万象,并非返朴归真的流派,
寻常弟子施展出来拘泥刻板,威力自然平平无奇,此刻仇隋行云流水般招招抢攻
挥洒自如,看的几位旧弟子目眩神迷,恍然间似乎看到曾经六大剑派统御武林的
辉煌时代。
仿佛心底知道聂阳意欲何为,仇隋虽然攻势绵绵不断,却没有一招称得上以
命相搏,反而尽是在力保不露破绽,宁肯牺牲一击得手的绝佳机会,也不给聂阳
以攻代守一命换一命的空隙。
三十余招一过,聂阳心中愈发烦躁,不再回救强出三剑,却又被仇隋「卷尘
式」的奇诡变化消解,正想索性只攻不守,仇隋一招「扫叶式」转攻向他下盘,
接连七种变化剑剑不离他膝弯足踝。
说什么也不肯被生擒活捉,聂阳只得回剑拆挡,十招之间,又被牵回方才的
态势。
越斗,被强行牵引的内力便越发难以控制,聂阳掌中长剑渐渐失却灵动,几
次抢上皆被仇隋料敌先机一般轻松封住,本就不长于招式变化的迅影逐风剑竟被
层层堵死。
只是仇隋选择的打法对聂阳的威胁实在有限,若是聂阳转身逃走,他反倒鞭
长莫及无力拦截。
不过聂阳绝不肯走,沸腾的意识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仇隋。
烦闷终于进一步变化成无法压抑的狂躁,聂阳左臂一抬,一道鲜血淋漓的破
口换来仇隋「飞沙式」绵密剑招中稍纵即逝的一点破绽。
他毫不犹豫剑锋高举,谈不上招式,甚至谈不上武功,就那么将内力汹涌贯
入,迎头当面直劈下来。
胸腹之间尽是空门,只要一招「乘龙式」出手,最多拼着手臂中上一剑,便
能把聂阳立毙当场。
云盼情在旁甚至不由自主的惊呼出来,呛啷一声便要拔剑。
但她的剑才拔出数寸,聂阳一声低喝,剑芒骤然消失,凌空剑锋瞬间如天降
雷霆,狠狠劈下。
若是仇隋出手,剑刃洞穿聂阳胸腹之时,也正是聂阳将他劈开那刻。
只可惜,仇隋仿佛根本没有牵制以外的打算,诺大的空门他视若无物,沉肩
横肘,双掌齐握剑柄,硬生生自下而上自劣势之位接住了这一招。
聂阳还未及心喜,就觉两股内力于兵刃交界之处重重相碰,自然是仇隋的内
力更加浑厚稳固,可没想到反震之力竟然极其微弱,仅有一股细若蛛丝的酸麻从
右臂攀上。
不及细想,他剑上加力下压,仗着居于上方的借力之便,一边压上体重,一
边运起影返功法,将仇隋反抬之力卸往双足。
锋利剑刃寸寸迫近,仇隋却面不改色,只是微微偏头,让剑锋从耳边沉下。
眼见被压下的长剑已经贴住仇隋肩头之际,聂阳突觉反抬力道变强少许,恰
恰僵持在那位置,他连运数股真气,仍未憾动分毫。
没想到两人比剑仍会比到内力相抗的境地,本以为会看一场精彩决斗的诸人
不禁微微皱眉,颇为不解。
毕竟此前仇隋稳稳占据上风,直如天风剑法的实战演示一般,聂阳凝聚全力
的一剑虽然速度极快,可仇隋那鬼魅般的身法要想躲过也并不太过困难。
只能猜测,这形势,本就是仇隋想要的。
聂阳早已失却了冷静,自然想不到这一层。云盼情却是旁观者清,她秀眉紧
锁,贝齿不觉紧咬下唇,原本像是护身符一样的清风烟雨楼五字,此刻却成了她
不能出手的禁锢枷锁。
若真是危急关头,拼着将来让师伯责怪,也只有动手了。她目光满是焦灼,
拔出几寸的长剑,也并未收回原位。
随着吱吱的刺耳响声,剑锋交错滑动,终于剑锷相抵,护手交叉,钝处相贴,
不再需要顾虑剑锋中折,内力更加汹涌澎湃,激荡在两人之间。
仇隋双目一亮,一声轻哼,衣袖由内鼓起,如灌疾风,手上那柄长剑猛然抖
了一下,发出夸嘞一下脆响。
聂阳面色骤变,也不知对手这一下逼出了多少真气,连忙竭尽全力,拼命迎
向这最后一搏。
但传来的,竟仍是蛛丝般纤细的一股酸麻。
只是这次,那股细若游丝的真气并未一闪消失,而是趁着他经脉空虚长驱直
入,霎时间便到了他丹田旁侧。
没想到仇隋消耗如此多的真气竟是为了这样一击,聂阳心中登时疑云四起,
但看到仇隋闷哼一声唇角沁血,无暇深思,强行聚起一股残气,又将力道加强几
分。
这时,那股游丝终于抵达了它的目的地。
那是盘结与聂阳经脉深处,幽冥九转功的根基所在。
勉强将浑厚的凝玉功绑缚牵扯化为己用的九转邪功,本就已被扯紧到极限,
聂阳直至此刻仍未走火入魔,本就已有几分运气在内。
而那股游丝,就像一把并不锋利的小刀,轻轻划在了他经脉中那根张满了的
弓弦上。
胸腹间好似被重锤接二连三的敲击,聂阳周身巨震,仍想勉力下压,却被仇
隋轻松反抬站起,逼得他踉跄退后两步,长剑驻地,方才站稳。
先前被凝玉功转化了八成猎物的九转邪功正如一条饥饿至极的毒龙。
这一刻,毒龙脱缚。
不能炼化的凝玉真气完全无法满足狂化的九转邪功,因聂阳自断阳脉而束缚
已久的贪婪渴望,霎时间迸发到极限。
「休想!」聂阳怒吼一声,错乱的内功已经踏入走火入魔的境地,他满面不
甘,长剑连挽几个剑花,活络开的右腕紧接着一转,刺出的一点青光瞬间爆为寒
星无数,迎头罩向面露讶异之色的仇隋。
那讶异之色并非因为这招浮生若尘,而是刚才看到聂阳满面狂态时,便流露
出的吃惊之情。
好似他也没想到会让聂阳变成这副模样。
但此人心思极快,浮生若尘方一出手,他便瞬间镇定下来,双足连踏,向后
退开数尺。
星点剑光丝毫不收,迅捷无比的直追而上。
仇隋眉心微皱,长剑斜划,使出天风剑法中压箱底的第十八招,「裂天式」。
真气裹挟之下,三尺青锋声若龙吟,以开天辟地之威斩入聂阳身前的剑光之中。
不想聂阳一身内力失控之后,劲道反而更加惊人,飞快撩出的道道剑气竟真
让那万点寒光近乎化虚为实,「裂天式」破气而入,不过尺余,便被数道剑气缠
住,拖缓这一霎,差的便是生死之距。
仇隋变招极快,不等剑气及体,长剑反绞,一招「乘龙式」强行杀出重围。
剑气盛极而衰,聂阳目红如血,带伤左手一掌拍下,击在右腕滞涩血脉之上,
单足化轴以毫厘之险避开仇隋「穿林式」三剑直刺,虚晃一招,又将那浮生若尘
使了出来。
连没见过这招的人也看得出来,这种极耗真气体力的绝招全力施为一次,少
说也要三五个时辰才能重现巅峰一击,一见聂阳这榨命般的打法,认出这是聂家
剑法的几名高手忍不住面露惋惜之色,还有人轻轻叹了口气。
云盼情手心早已尽是汗水,眼看着剑光如雨再度暴起,俏脸登时变得煞白,
如樱嫩唇被她生生咬破,一滴殷红悄声滑落。
仇隋右足向后一滑,右臂屈抬,看似「穿林式」般的刺击起手,不料剑尖一
颤,抖出三个不大不小的剑弧,他凌空一斩,三道光圈霎时化为一道凌厉剑气直
冲而出,紧接着,就见他手腕几欲折断般左右连摆,那一道剑气凌空爆开,顷刻
化为细雨般绵密的奇诡剑招。
这绝不是天风剑法,与之相似的「散雾」、「泼雨」两式前者劲力不足,后
者精细远逊,但若要两者皆有且虚实自如,不仅需要内力惊人,那百炼柔钢般的
手腕,也必不可少。
硬要说的话,反倒和聂阳正在施展的浮生若尘更像是同出一脉。
可聂家剑法中,绝没有这一招。毕竟,就连这威力无比的浮生若尘,聂家也
只有聂阳一人练成而已。
浮生若尘剑路好似日照微尘无迹可寻,仇隋回敬的这一招则恍若江南烟雨,
千丝万缕放眼望去无比清晰,却绵密交织毫无空隙。
前者攻势难敌,后者以攻代守。
只听叮叮叮叮金铁交击之声细密响起,连绵不绝,两蓬各有所长的寒光万点,
激撞出一幕如壁火花。
转眼盛势已过,剑气将衰,聂阳右臂筋脉欲断,转眼便是强弩之末。而仇隋
气定神闲,丝毫不见疲态,恐怕再将他此刻用的这招使上一遍,也是挥洒自如。
聂阳纵然神智狂乱,也知道此招一收,便也再也拼不出下一招浮生若尘,强
行催动真气连挥数剑之际,眼前陡然惊雷般闪过仇隋凌空收束三道剑弧的凌厉一
剑。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灵犀所致,他近乎本能的拧身侧移,斜斜一剑劈卷而出,好似风卷微尘,将
无数剑光霎时凝为一股,残气齐聚,化为数股剑风,奔雷般刺向仇隋。
这想必便是谢烟雨猜测的那招后招。它本就应该存在,本就该如此自然而然
的施展出来,而不是生硬的断在浮生若尘之后。
剑气破风而入,仇隋面色一凛,唇角骤然浮现一丝冷笑,剑上加力,靠那细
雨绵绵接连化去三股剑气,第四股裹挟剑锋之外凌厉而来,他这一招也已盛极而
衰,再难化解,弹指间,胸腹要穴尽被笼罩在森寒剑气之中。
「好一招烟雨阵阵!」千钧一发之时,仇隋剑光一凝,左臂一横,一掌拍上
聂阳剑脊。
阴寒彻骨的雄浑真力激荡而上,聂阳虎口被震裂数道血口,剑柄再也拿捏不
住,脱手而飞。
那已经刺破衣衫,刺入仇隋皮肉之中的剑锋,终究还是当啷一声掉在一旁地
上。
这一掌纯是仗着内力远胜强行破招,故虽成于危在旦夕之际,旁人仍觉得有
些胜之不武。有几个直心肠的,反倒替聂阳稍觉惋惜。
但大多数人仍是疑惑。不仅疑惑聂阳为何会用出聂家剑法中本没有的一招,
更疑惑仇隋在天风剑法之外,为何还懂的这样一套奇诡剑法。
聂阳长剑已失,却不肯就此罢手,长吸口气,仍要勉强运出已不受控制的狂
乱真气,双掌一错,便要用幽冥掌再度出手。
可才一提气,经脉中便如万刀攒动,疼得他一声惨叫,额上霎时便多了一层
豆大的汗珠。
仇隋眼中又露出少许讶异神情,但转瞬便被压下,他摸了摸胸前创口,沉声
道:「你能靠自己悟性生生悟出这浮生若尘的后招,也算是天资过人。可惜,为
何自甘堕落,踏进走火入魔的邪道之中。」
脸颊上的肌肉不住弹动,聂阳紧咬牙关,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充满
恨意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仇隋。
仇隋缓缓踏上半步,道:「昔年先父感恩聂老夫人宅心仁厚,便将这招浮生
若尘传于聂家,先父创下的这门烟雨剑,对天资体质要求极为严苛,远称不上是
一流剑法。你能以聂家后人身份练到如此地步,已是极了不起的事。」
他微微一笑,突然长声吟道:「浮生若梦,烟雨蒙蒙,浮生若尘,烟雨阵阵。」
话音未落,他长剑疾挑,突的一剑刺出,半空剑尖一颤,化作无数寒星。
厅中诸人瞪大双眼,看着这一招由赢北周后人亲自使出的浮生若尘。
聂阳没有闪避,心头一片灰败,神智已渐渐消融,无神黑眸之中,闪动着漫
天剑光。他知道,从今天起,浮生若尘便再也不是聂家剑法中的绝招了。
属于赢家的,终归还是会被赢家拿走。
最后一丝亮光,熄灭在无穷无尽的剑影之中。
剑光迫近,一剑剑刺在聂阳身上,嗤嗤轻响连绵不绝。
云盼情面色大变,恍然醒过神来,左手一抄,已从腰带内侧摸出两柄柳叶飞
刀,但还未出手,便被田义斌扯住手臂,听他沉声说道:「别慌。仇隋不想杀他。」
这一扯力道极大,显然田义斌也早就运足内力蓄势待发。
关心则乱,云盼情这才发觉,那一剑剑刺过,破开的尽是聂阳周身衣物,创
口无数,却没有一处见血。
单是这拿捏的恰倒好处的火候,就绝非聂阳可比。
原本心中还有疑窦的旁人这才纷纷相信,聂阳用的浮生若尘,的确只是拙劣
的仿冒而已,没有那份天资,还是不可强求。
倒有几个明眼人看出聂阳那剑法其实也用的颇有几分造诣,并不像是天子体
质不合,但这疑虑一闪而过,也没人会多嘴质疑。
一招使毕,聂阳已是衣衫褴褛,紧绷筋肉清晰可见。仇隋轻巧一转,一掌拍
在他肩头,将他震开数步,踉跄站定在云盼情身前不足一丈之处。
仇隋这一掌似乎并非是为了伤人,他一掌出毕,面上又浮现一丝克制不住的
讶异,聂阳毫发无伤,只是直愣愣的望着青石地面。
「胜负已分。」仇隋怔了片刻,才朗声道,「一招绝招无论如何也抵不过救
命之恩养育之情,若没有聂老夫人仁心慈厚,也没有在下今日的荣光。聂阳九转
邪功的几桩疑案,责任便由我一肩承担,若是将来水落石出,的确为聂阳所为,
在下一定亲手为聂家清理门户。」
他回到座位坐下,扬手一摆,道:「在下不会再强留聂阳,也不会再出手。
若是你们还有谁觉得应该把他擒下的,便请自便吧。」
云盼情黑眸连转数圈,仍想不明白仇隋为何变了心思。心底隐隐觉得不安,
连忙走近聂阳身畔,扯了扯他衣袖,小声道:「聂大哥,咱们快走吧。」
她这一扯,却把聂阳破败衣袖扯掉了半幅,她只得抓他手臂,不料触手之处
一片冰寒,好似死人一样凉的吓人。
这一下惊得她花容失色,忙运力探查聂阳经脉,这才发现,他不仅真气狂乱
失控走火入魔,还有一大团浑厚阴柔的内力旋转牵扯,好似一个无底漩涡,她探
入小股真气霎时间便被卷吸进去,碾碎消失的无影无踪。
「仇掌门知恩图报,我却不欠你聂家什么。你们兄妹乱伦无道,她已经逃了,
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走脱!」鲁英虹擦了擦唇畔血迹,一把推开碍事的单敬诚,
大步走上前来,忍着内伤道,「丫头,你就算爱护情郎,也该知道什么是黑白对
错。你可不要一念之差,堕了清风烟雨楼的名头!」
云盼情本就已心烦意乱,她终究不过是个年轻少女,定力早已濒临极限,双
目一抬怒瞪过去,竟把单敬诚吓得往后退了半步,「我就是我,少拿师父师伯的
名头压我!我所作所为,尽是我自己所愿,与他们没有半点干系。」
鲁英虹调顺胸中一口郁气,上前怒道:「好个不懂事的丫头,我今天就替你
师父好好教训教训你!」
云盼情抄剑在手,护在聂阳身前,一字字道:「你也配?」
厅内气氛霎时又变的一触即发。
慕青莲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田义斌后背,随手一抄一拧,将身边那张椅子
咔嚓掰下一条长腿,握在手中,闭上双眼,淡淡道:「这里的剑都开过锋,杀气
太重,我还是用根木棍的好。」
佛剑的武功诸人见过的并不多,一听此言,纷纷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毕竟,他与田义斌的选择,很大程度上可以决定厅中情势的走向。
虽说慕青莲毫无疑问是武林正道一员,但他显然对聂阳改头换面在田义斌身
边当小厮的事心知肚明,此刻突然显露出手征兆,恐怕对想留下聂阳的人来说并
不是什么好事。
几人不安的望向仇隋,却发现原本一直主导着形势的他此刻正呆愣愣的看着
不知何处,也不知在回想些什么。好像从方才聂阳怒吼发誓要杀他的那时候起,
他便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单敬诚右手一扯,把受了内伤的痴儿丢回诸人身后,双拳横拦,紧张道:
「慕兄弟,小老儿不是你的对手,索性先服个软,你要是想帮他们,可别选我做
对手。」
「阿弥陀佛。」净空大师将禅杖倚在墙边,缓缓踏步走入场中,朗声道,
「慕施主,聂家后人终归有错在先,他如今走火入魔,放他离去,反而对他不利。
烦请三思。」
慕青莲唇角泛起一丝苦笑,道:「他若能走脱,自然有人救他。莫非大师自
忖,那焦枯竹救人的本事,能抵得过整个如意楼么?」他说话语气一向平和,此
刻难得多了几分讥刺之意,更显得格外挑衅。
净空大师微微颔首,袍袖一摆,无风自动,「既然如此,便由老衲领教佛剑
高招吧。」
田义斌面色顿时微变,且不说慕青莲有伤在身,就算好友全盛之时,以他了
解,也绝不是这老和尚的对手。他在少林辈分极高,相传一身内功精纯浑厚登峰
造极,就算是本院群僧,同辈中人武功在他之上也是屈指可数。
浓眉一扬,田义斌上前一步拉住慕青莲手臂,开口道:「你有伤,还是我…
…」
还未及说完,厅内诸人的视线就都一同往上抬去。
只因他们都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响动,来自头顶的屋脊之上。
嘭!嘭嘭!又是数声闷响,紧接着一个声音怒道:「东方漠!你是来真的?」
这班江湖人耳力虽强,却也只听到一个轻哼权作回答,旋即闷声大作,连连
传来十余响。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哗啦啦一阵巨响,伴着瓦砾尘雾,两条身影凌空坠下,
半空之中对了两掌,反震两边,隔了丈余分开落下。
阔背熊腰,劲装短打的那个,正是上代炎狼赵阳。另一边一身青袍的瘦削汉
子,自然便是孤狼东方漠。
赵阳扭脸看了一眼地上蜷成一团的聂阳,凌厉目光在厅内扫了一圈,回到东
方漠身上,怒道:「我还道你也是来帮忙的,你这是发什么失心疯!」
东方漠单掌竖于胸前,冷冷道:「我没疯。他不能走。」
赵阳一眼瞄见净空大师、宋贤他们,眉头锁紧几分,道:「你什么时候同这
班人混成一气了?」
东方漠面色铁青,显得那道伤疤更加狰狞,他并不答话,只是缓缓踏上两步。
赵阳眼底流露一丝沉痛,道:「咱们这一代一起练功习武,好像兄弟姐妹一
样,你不喊我一声九哥也就罢了,竟然还向我动手。聂阳和你,难不成结下了杀
父之仇么!」
东方漠动作一僵,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一字字道:「绝世的一身内
功,都没了。」
这话说的不甚响亮,可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再加上东方漠压抑的
愤恨目光,正死死盯着倒在地上的聂阳,再蠢的人,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聂阳此刻爬起来解释那一晚的事情,恐怕也没人会信,更何况,他根本
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没问问她么?」赵阳先是一怔,旋即马上问道。
东方漠微微摇头,平平道:「她已不肯见我。」
「看来,这场架是非打不可了。」赵阳看了一眼四周,笑道,「还有谁想来
留下我这小师侄的,不妨一起上吧。能有东方漠助拳的架,十年内找不到第二场
了!」
「不必。」东方漠说罢二字,弓步上前,一掌直直砸出。
「好,我就料理了你再说!」两人都不喜欢罗嗦,赵阳最恼恨的就是同门背
叛,运起焚心诀一掌回敬过去。
两人步法相同掌力相近,一斗起来便是惊涛骇浪般的真气相击,厅内能与这
两人一较高下的寥寥无几,加上这又是狼魂内斗,自然纷纷退开少许,不去打扰。
云盼情看他们一时分不出胜负,忙又蹲下身去,扶起聂阳透着森森寒气的头
颈,架在膝侧,轻声唤道:「聂大哥,你……你醒醒!」
内力若是输入,必定会被卷入那浑厚漩涡之中,她心焦如焚,只得曲起拇指,
用最笨的方法掐上他的人中。
聂阳浑身一颤,微微睁开双目,露出两线血红,口中泄出一串痛苦呻吟。
「聂大哥,你别慌,我带你去找玉总管,她没办法的话,我再带你找南宫楼
主,你一定没事的。」云盼情心头慌乱,把聂阳抱得越来越紧,让他脸颊几乎埋
入她胸前。
喉中发出一串咕噜咕噜的细小声音,聂阳扭了扭头,面颊下意识的凑向云盼
情的胸膛,隔着衣料,轻轻压了一压。
胸前传来聂阳皮肤散发出的凉意,云盼情心头一颤,这才惊觉有些不对,那
股凉气,竟正蹭在耸起的最顶端,透过层层衣衫,令她心尖冷不丁麻酥酥的一阵
酸痒。
她本就紧张的很,被这一吓,惊得她身子一缩,双手一丢,把聂阳直接抛了
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
不料聂阳却并未就这么躺倒在那里,他顺势一翻,双手一撑站起,赤红的双
眼没有半点神采,他身子晃了一晃,好似站不稳似的踉跄了两下,孙绝凡在旁皱
眉上前,正要伸手扶他,却听他突然惨叫一声,好似见了毒蛇猛兽一样甩手躲开。
焦枯竹方才就一直在悄悄挪动,此刻恰好就在聂阳身后,他本就没受什么内
伤,立刻乘隙暴起,一爪扣向聂阳后心。
聂阳根本不知闪躲,只是立足不稳,身子歪了一歪,被焦枯竹结结实实在背
心打了一记。
云盼情面色大变,哪知道焦枯竹一声闷哼,向后连退数步,咣当把椅子都掀
了个四脚朝天,一起摔在地上。
而聂阳却借着这股力道,低头冲出了厅门。
「不能让他走了!」单敬诚纵身追出,孙绝凡二话不说,一招幽冥掌将他半
途拦下。
焦枯竹正要起身,云盼情右手一甩,长剑破空而来,贴着他的喉头斜斜钉在
地上。她也不再看这边,飞身抢上,烟雨抚花手连出两招点住追往门边的两人,
侧身一闪,从那两人之间追了出去。
「聂大哥!」门外只剩下几个被孙绝凡先前击倒的人,并没见到聂阳踪影,
云盼情叫了一句,匆匆追出大门。
不料街上竟也没见到他。
他内息岔乱,神志不清,这种时候他会去哪儿?云盼情焦急的来回张望,心
里转了千百个念头,却不知道有哪一个可用。
对,月儿!云盼情浑身一个激灵,心想若是聂阳此刻还有什么挂念,就必定
是月儿这个……这个妹妹。
月儿先一步逃了出来,如果顺利,她应该会往玉总管那边求援,她受了重伤,
如果脚程快的话,应该不难追上。云盼情略一计较,展开身法迅速离开,往玉若
嫣他们藏身的地方赶去。
走出不远,她就看到几个捕快正围着两具尸体,警戒的驱赶着周围的平民。
她远远望了一眼,两个年轻剑客的喉头都是被薄而锋锐的软剑轻巧的划开,
断了气管的尸体留下了喷溅满地的血浆,染出两片暗褐色泽。
是月儿的软剑么?云盼情顿住步子,应该是月儿,这两个人多半是天道的手
下,奉命在这里拦截,也不知是失手轻敌还是月儿犹有余力,反被斩杀。
那应该就是这个方向没错了。云盼情压下心底不断躁动的不安,飞快的从嘈
杂的街心穿过。
越往镇外,人烟越稀,少了几分顾虑,心底焦急愈浓,云盼情越奔越快,最
后索性彻底放开身形,足不点地绝尘而去。
不多久,便到了外围玉总管他们的藏身之所。
慕容极还在,玉总管却不知所踪,附近的高手也少了七成不止。
但此刻显然不是多问的时候,云盼情尽量简明扼要的说明了情况,焦急的问
道:「月儿呢,她是不是来这里请人帮忙了?玉总管她们是不是去帮忙了?那她
们是不是见到聂阳了?」
慕容极面色凝重,沉声道:「不,月儿没来。玉总管……也不是去镇上。聂
阳也没来这里。」
「什么!」云盼情失声惊道,「那……那聂大哥到底去哪儿了?」
慕容极略一沉吟,唤来一人低声交代了两句,跟着看了看天色,取了一根火
把快步向外走去,道:「走,咱们得快些找到他。不管他还是月儿,都危险至极。」
「此时镇上危机四伏,云姑娘,你留下这个,危急时刻用来防身。这是田姑
娘一番好意,只可惜这里条件不足,她只来得及赶出这个比较粗糙的仿品。」走
到门外,慕容极摸出一枚逆鳞,小心的交给云盼情,轻叹道,「原本她是要交给
聂阳的,这时也只能从权了。」
云盼情紧紧握住那枚逆鳞,收紧怀中放好,坚定道:「我一定能帮她交给聂
大哥。」
慕容极一边赶路,一边沉吟道:「我总觉得,比起聂阳,聂姑娘的情况更加
危险。」
「我知道,」云盼情不安道,「她早一步逃出来,这时候天都黑了,却还不
知道人在哪里。仇隋最想要的目标就是她,我……实在担心得很。」
「你若是能断定她确实往这边来了,她可能拐的岔路并不多。」慕容极一边
左右打量,一边疾步跟上云盼情的脚步,小声道,「咱们一处处找去,总能找到
些蛛丝马迹。」
「嗯,月儿姐姐受了重伤,我就怕她已经被什么人抓走了。」
慕容极安慰道:「应该不会,聂阳昨夜已经把附近天道的据点拔了个七七八
八。兴许聂姑娘是伤的太重,躲在某个地方休息。」
云盼情面色稍宽,轻轻叹了口气,问道:「慕容,你说,聂大哥到底会去什
么地方?他……他明明已经没了理智,按说,应该是往最想去的地方才对啊。」
「难道……他心底真正最想做的,并不是去找月儿姐姐么?」不知为何,心
底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云盼情莫名的打了个寒颤,仿佛什么令她极为不安的事
情,正在悄无声息的发生。
「别瞎想。」慕容极摇了摇头,道,「他既然神智不清,说不定根本什么也
没想,自然也想不到去救月儿。总之,虽然不知为何,但仇隋并不想杀他,和他
相比,聂姑娘的危险更加棘手。咱们快些找人吧。」
云盼情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两人在镇外岔道仔细寻找,慕容极安排的人手应该也在帮忙,不到半个时辰
后,远远一支旗火拖着尖锐哨声高高飞起。
慕容极面色微变,道:「三岔道口。聂姑娘……为何会绕到那边去了?」
「三岔道口?是有家酒肆的那里?那边有什么不对么?」云盼情听出他话音
中的紧张,不禁一连声追问道。
慕容极展开身法快速领在前面,匆匆答道:「聂阳昨完没来得及清除的地方
就有那里。」
三岔道口离他们猜测的线路颇远,急匆匆赶过去后,云盼情已经是面色微红
气喘吁吁,慕容极额上也蒙了一层薄汗。
两个如意楼属下迎了过来,拱了拱手,报告道:「这里没有活口留下。」
慕容极摆了摆手,让他们去附近警戒。云盼情按捺不住,先一步冲进了酒肆。
门口横着一具中年女尸,额心插着一枚铁蒺藜,胸前的粗布衣服上留着几个
脚印,像是被人故意踩在上面。
店里一个中年男子伏在桌上,头歪在一边,从那角度看来,应该是被直接拧
断了脖子。
奇怪的是,旁边还倒着一个青衣剑客,按说这应该也是天道的人,不知为何
遭了毒手,被三支飞镖钉在胸前、左眼与喉头。看他面上那副惊讶惶恐的模样,
显然也不知道为何会被杀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盼情心头愈发迷茫,听到慕容极在门外叫了一声,连
忙回身冲了出去。
慕容极的火把照映之下,草地被侵蚀了了一个一丈有余的枯圆,内里的草叶
一片焦黑,当中倒着两具枯骨,散发着阵阵刺鼻的焦臭,和丝丝缕缕的白烟。
云盼情头一次见到这副模样的尸身,惊得向后退了半步,颤声道:「这……
这不会是……」
慕容极用木棍翻了翻那两具骷髅,摇头道:「这两具尸体一个过于矮小,一
个胯骨瘦削,都不像是女子。」
「这个……这个断了一臂的,好像是崆峒的断空子。他的胳膊……就是月儿
姐姐砍断的。」
慕容极眉心紧锁,举着火把四处转了一圈,在树边一愣,喊道:「云姑娘,
过来。」
云盼情赶忙过去,低头一看,草地上掉着一件连着里衬的裙子,腰带被压在
下面,露出短短一截。看上面血迹斑斑,分明就是聂月儿的衣物。
她脑中登时轰的一下,慌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是谁?谁干的?」
已经转到树后的慕容极沉声道:「也许,并不太难猜。」
云盼情跟着绕了过去,才看到另一边的草丛旁掉着一个破布口袋,附近的脚
印十分凌乱,有深有浅,显然是几个人匆匆从这里走过,其中有人负着重物。
慕容极用木棍挑起那个口袋,轻轻一抖,几条色彩斑斓的细蛇噗噜噜掉了出
来,在地上纠成一团,嘶嘶吐信。
「看来,咱们得去找丐帮叙叙旧了。」慕容极眼底闪过一丝寒意,缓缓说道。
云盼情心急如焚,望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忍不住想,聂大哥这时候到底
跑去了什么地方?月儿姐姐危在旦夕,你难道当真不想管她了么?你……到底在
想什么?
没人知道聂阳这时候正在想什么。
从他呆滞的眼神来看,他也许什么都没在想。
他只是呆呆地望着布满蛛丝的窗户,眼底的血丝比那些蛛网还要密集。
没人想到聂阳并没有离开聂宅。自然,也就没人找得到他。
即使体内的真气已经狂走迷乱,翻过那堵并不高的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
难事。
已经默默守护了那里不知多少年月的屋门早已朽烂,门锁形同虚设,聂阳用
力一扭,腐朽的木片就连着门鼻一起落在地上。
屋里很干净,可见平时烧剩的灰烬都被细心扫走。
他就呆呆地坐在这间屋子里,蜷缩在最里侧的屋角,视线穿过朽烂的屋梁下
方的空间,落在朽烂的窗棂中央。
大红嫁衣,大红绣鞋,雪白的长绫,雪白的面孔。
当年,他的母亲就是悬在这样的地方,丢下了自己甫出生的儿子,命归九幽。
外面的喧嚣似乎还在持续,隐约还传来了谁的惨叫。
他眨了眨眼,满面木然。仅有面颊的肌肉,在不停地隐隐抽动。
渐渐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安静下来。
静的只剩下窗外的风声。
他右手捂住胸口,左手捂住了嘴巴,血腥味渗进他的嘴唇,渗进他的喉咙,
渗进他的脑海,把里面几乎被冰结的意识,冻的更加结实。
聂家的名望,聂家的宅邸,聂家的剑法,聂家的……月儿,属于聂家的一切,
都在被强行从他身上剥离。就连身上属于聂家的血脉,也在这件充满了死亡气息
的屋子中变得淡薄。
好冷……
明明已近盛夏,明明这里已是江南,可为何,他竟觉得如此的冷。
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拢了拢身上的衣襟,走出了屋门。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条模糊的,红色的影子恍若依旧悬吊在屋梁下,摇晃着,
用苍白的面孔瞪视着他。
他向后退了两步,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
他慢慢爬起来,慢慢走向那个狗洞,慢慢蹲下身,从里面钻了出去。
沿着小巷,他不停地走着,只要是稍微宽阔一点的路,都会让他瑟缩着躲开。
不知道绕了多久,他才走出了房屋构筑的迷宫,走进了阴暗闷热的郊野。
没有灯笼,没有月色,乌蒙蒙的世界,一切都是黑的。
他一脚一脚的往前踏,身边的土地全部都是他的影子。
平常追逐在身后的影子,终于扩大到了整个世界那么巨大。
平常被他踩在脚下的黑暗轮廓,终于成为了他能看见的唯一颜色。
很冷,又很热。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浸的透湿,浑身的肌肉都在酸痛。
漩涡依旧在奔腾,卷去他所有的力气,让他只能勉强挪动步子,拖动沉重的
身躯。
耳边传来轻轻的水流声,他颤了一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调整了方向,向
着那边走去。
走,不停地走,嗅到的空气越来越潮湿,不同于雨前的闷热,而是河流的清
新。
他不断地迈着步子,眼睛已经闭上。他不敢有任何念头,只要一开始思考,
身体的深处就涌出浓烈的渴望。
那是由云盼情不经意间画下的,毒龙最后的眼睛。
面颊仿佛还残留着少女丰腴酥软的乳峰充满弹性的触感,他抬手摸了摸,跟
着,又扇了自己一掌。
脚下的步子一直没有停,足心终于传来清凉的湿气,他踩着卵石,像更深的
地方走去。
一身的汗,一身的脏污,不找到更深的水,又岂能洗净?
卵石布满了青苔,他踉跄了两下,终于还是滑倒在小溪的中央。
清澈冰凉的溪水,终于流遍了他的全身。
他闭紧双目,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如果不是阵阵鱼香钻入了鼻孔,聂阳可能还要昏睡更久。
他睁开眼,双目依然血红密布,漫长的昏睡并没给他带来任何休息和恢复,
和昏倒前相比,他唯一的不同仅仅是身上的衣服变成干爽的亵衣。
他瞪着眼望了一圈,简陋的木屋并没有什么装饰,清苦而简单。
香味从外面飘进来,是没有加多少佐料,简单的炖鱼味道。
他从床上翻下来,木板发出叽叽嘎嘎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解体成七零八落
的碎片。
打开门,门外蹲着一个瘦小的老汉,正用架在卵石滩上的黑色铁锅,炖煮着
鲜美的鱼汤。老汉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冲他笑了笑,道:「伢子,醒咯?」
聂阳没有答话,他的眼里只剩下了那锅沸腾的鱼汤。
「年纪轻轻,咋就那么不惜命嘛,拼拼杀杀,弄得一身疤瘌,图个啥哟。」
老汉絮絮叨叨用破碗盛了两大勺鱼汤,端起来送到他脸前,「最近老有死人从那
头飘下来,你这样活着的倒是头一个。来咯,赶紧喝了,好好歇一阵子。」
聂阳默默接过鱼汤,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鱼肉,混着鱼刺,烫的要命的
鱼汤,都被他一股脑吞进了肚子。
他现在仿佛能吞下任何东西。
老汉似乎察觉了他的神情不似常人,摇了摇头,又给他盛了一碗,惋惜道:
「可惜咯,好好的年轻人,竟成了傻子。」
聂阳也不辩驳,只是一碗一碗喝着鱼汤。
好像,他真的已经成了傻子。
喝完了鱼汤,喝暖了身子,他也不答谢,而是缓缓地走到了溪边,向上游的
方向看了过去。
「伢子,莫要再去和人拼命咯。这世上有啥能比过好好地活着?」老汉一边
收拾着架起的锅,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但等老汉回头的时候,溪边已经没有了人影,远远地,只剩下上游那边的一
丛灌木,犹在微微晃动。
聂阳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往回走。他只知道,脚步一朝向别的方向,胸口就
觉得好痛,痛的连头都开始发涨,无数的声音要从里面冒出来,挤破他的脑壳。
他只有听从身体的要求,向着能令他自己安静下来的方向走。
这条小溪养不活几户人家,沿途一路逆流而上,没再见到别的人。
一直到脚下的地面陡然成了山坡,他才听到了另一人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并不沉重,也并不孤单。陪着脚步声的,还有轻快悦耳的小调。
那是水乡少女柔婉清丽的歌声,声音满含愉快。
他定定站住,拨开了另一侧的长草,但还没来得及踏入,就听到了羊肠小道
上,传来了清脆的话音:「咦,这不是昨夜冲来的大哥么?咋这么快就上路咯?
好好吃一顿了没?」
无数声音又在耳边叫嚣起来,他低头喘了口气,慢慢转过了身。
眼前是一个最多也就二八年华的少女,大概是终日挨着溪边过活,肌肤好似
秋日新割的麦穗,透着健康的光泽。
她的确谈不上漂亮,不过是个寻常穷苦人家的女儿,但她却在最美的年纪,
最好的年华。
她的身体已经长成,碎花短褂被顶的高高隆起,薄薄的布裤几乎裹不住腰肢
下圆耸的臀部,裤长并不太合身,想来是不舍得换,紧绷绷的裤管下头,露出一
截紧凑结实的小腿。
脚上蹬着草鞋,没有穿袜子,虽然不是屐上足如霜,但也小巧可爱,脚踝纤
柔。
他往后退了一步,捂住耳朵,摇头,用力的摇头。
「大哥,你……没事吧?要不要再回我家歇一下子?你看起来好难受哟。」
那姑娘好心的将卖鱼得来的铜钱揣进荷包,凑过来伸手就去扶他。
「走……走开……」他咬紧牙关,冰凉的感觉又开始在周身游走。
燥热,喧嚣,无数的声音,无边无际的影子……云盼情,田芊芊,董家姐妹,
一个个娇艳的面容从眼前闪过。
他抬起手,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掌。
看着他阴沉茫然的眼睛,少女本能的往后退去,惊恐爬上了她年轻的面孔。
但已经晚了。
他的掌心传来了少女肌肤的温度,膨胀的漩涡放出了饥饿已久的毒龙。
随着刺耳的布帛开裂声,惊慌的尖叫刚刚响起,就被堵住,只剩下惶恐苦闷
的呜咽。
飞鸟惊起,扑棱棱冲上天际。
憋闷了一整夜的雨,终于下了起来。
乳硬助性:第九十八章
(一)
一把剑丢了过来。
聂阳下意识的接住,缓缓拔出,吞口下一潋淫光,色气逼人,确实是一次大
宝剑。
他抬起头,盯着仇隋,说了声谢谢。
(二)
以为是养父其实却恰好相反的生父、连名姓都没有只知道已经自尽多年的生
母、同父异母却与他有了苟且之事的妹妹……纠缠在脑海的纷杂思绪,随着一声
大吼驱出心神,「CUT!」
(三)
关心则乱,云盼情这才发觉,那一剑剑刺过,破开的尽是聂阳周身衣物,创
口无数,却没有一处见血。
转眼间,聂阳便已赤身裸体一丝不挂。
次日,聂阳的画像成为江湖八卦周刊的头条,名动一时。
(四)
一招使毕,聂阳已是衣衫褴褛,紧绷筋肉清晰可见。
仇隋轻巧一转,长剑从地上划过,嗤嗤轻响,石屑纷飞,留下诺大的哲学二
字,当中夹着一个古怪的、好似斜指箭头一般的符号。
(五)
慕青莲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田义斌后背,随手一抄一拧,将身边那张椅子
咔嚓掰下一条长腿,握在手中,闭上双眼,淡淡道:「有金疮药么?这椅子腿有
刺,扎手了。」
(六)
还未及说完,厅内诸人的视线就都一同往上抬去。
只因他们都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响动,来自头顶的屋脊之上。
「糟,他上面有人!」
(七)
她本就紧张的很,被这一吓,惊得她身子一缩,双手一丢,把聂阳直接抛了
出去,咣当一声一头撞在门槛上。
全剧终。
(八)
慕容极用木棍挑起那个口袋,轻轻一抖,掉下几颗硫磺小球、蝙蝠粪、一堆
毛发、几片骨头、铜线、蜡烛……
「看来,咱们得去法师塔走一趟了。」
「……怎么这世界观突然变得不太对劲了。」
第099章:旦夕祸福
烟雨如丝,飘坠枝叶罅隙,沙沙轻响不休。
一线好似细弦轻拨尾音不绝的柔婉呜咽,几不可闻的掺杂其中。
并非主人只想发出这样酥软无力的呻吟,而是满肚子的惊慌尖叫,尽被一双
冰凉的嘴唇封堵在口中。
她慢了半拍的脑海,甚至才刚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就是个寻常的穷苦渔家少女,与爷爷相依为命,等待着在附近郡上做长工
仆妇的父母兄弟契满归家。
若不是一大清早捡到了比死人只多一口热气的聂阳,她应该会在之后两年内
许下一个门当户对的婆家,嫁给一个有着结实肌肉黝黑皮肤的男人。
掀开盖头之后,那个男人就会脱了她红映映的喜服,紧紧地搂住她,和她做
一些她发梦见到过却总也见不真切的事情。
可现在搂着她的,却是那个早上还像条死鱼一样靠她吸出嗓子里的水才活了
命的男人。
他身上穿的是她辛苦存下白布做给未来夫家的亵衣亵裤,亲手给他系上盘扣
之前,她还小心的把他随身的物件一个一个的收进贴身内袋里。
而这件给她手指留下无数伤口的衣服,被他撕啦一下便扯开了前襟,露出结
实的令人害怕的胸膛。
她再笨也知道,男人脱衣服是要做什么,扭头想跑却被铁钳一样手掌一把捏
住,凉飕飕的感觉顺着腕子爬满了半边胳膊。
自幼跟着爷爷在溪边干些粗活,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力气不小,比哥哥输些,
比弟弟就不差。哪知道这男人的力气大的要命,往回一扯,她就跟被网套了身子
的鱼,啊呀一声摔进人家怀里。
跟着,嘴巴就被堵了个严严实实,凉冰冰的嘴唇里,伸过来一条热乎乎的舌
头,她吓得整个呆住,牙关就这么被撬开,让那舌头滑溜溜的钻了进来,在她嘴
里一通乱舔。
给他救命时候也这么嘴碰着嘴,可和这会儿的感觉完全不同,脑子里嗡的一
声,脸皮顿时烧了起来,本来瞪着眼睛看他,突然就羞得闭上了眼,可全闭上又
觉得舍不得,傻呵呵的留了条缝,偷偷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流满汗的脸。
他的眼睛好红,血丝密密麻麻的,跟发了疯一样,除了这个,别的地方到还
算好看,起码,比她听媒婆说起过的那几个汉子都端正的多。
而且随身带的物件里混的不是铜钱,是实打实的碎银子,还有张叠好的银票,
她没敢看,可听说不管是大兴号还是朗珲号,底票也有五十两。
从这人身上被割的七零八落的衣服来看,多半是最近常能见到的江湖人。
反正,不管怎么看,这都不是她能嫁的那种人。
可偏偏,他正死死搂着她的身子,一口一口尝着她的嘴巴。
该留给未来夫家的,眼见就要都给了他。搂在腰后的手,也摸摸捏捏的转到
了她的屁股上面,隔着粗布裤子和面似的揉。
她这才醒觉大事不妙,这哪里是被亲的发昏的时候,连忙醒了醒神,心里骂
了一句采花淫贼,下巴一紧就要使劲。
可转念一想,人说咬断了舌头会死,她动了动牙,还是狠不下这个心,只好
用力伸手去推他胸膛。
两人搂的严丝合缝,聂阳一副恨不得把她嵌进自己体内的架势,她又哪里拉
得开距离使劲,费力推了两下,根本纹丝不动。
皮下头跟包了铁一样硬,也跟包了铁一样凉,她又羞又急,忍不住用上了指
甲,蹭蹭划了几道。
聂阳鼻子里哼了两声,双手把她搂得更紧,揉在臀后的大掌一扯,把她的裤
子拉下半边,露出肉滚滚的屁股蛋,手指立刻攀爬上去,揉的臀肉扁圆交替,上
下摇荡。
她回手抓他的胳膊,却跟铸铁似的扯得险些闪了肩,曲腿想要顶他,可他一
早就挤在她双腿中间站着,连踢他都使不上劲,一番折腾,急出她一身大汗。
结果没能挣开不算,反被聂阳一把扯开领口,露出平时不见光的那段白皙颈
子,与上面发红肤色界限分明。
她伸舌头去顶聂阳的舌头,想趁他往回收收,咬他舌尖一口,咬的浅些,总
不至于送了命。不曾想她才用力,对面的嘴巴一收一吸,反将她的舌头嘬了过去,
牢牢吮住。
嘴唇被亲的湿漉漉的,又酸又痒,鼻子里的热气仿佛不够使了,让她一个劲
的喘,可怎么喘,胸口都像憋着口啥一样,这会儿舌尖被他嘬住,反倒舒畅了一
下。
她一个黄花闺女,哪里知道这是动了春情,只觉得并不难过,又挣脱不开,
索性先让他那么吃着,这边忙着从他怀里逃开才是要紧。
她又推了推胸口,推不动,揪他头发,他连哼都不哼一声,仍是老牛一样喘
着粗气,一门心思吃她的舌头,吃的她浑身发软,连屁股后头那只手都变得有些
奇怪,揉到哪儿,哪儿就麻酥酥的。
不成,只好往男人要命的地方下手了,她心里越来越慌,膝盖不知为啥抖抖
嗦嗦的,她想着上回哥哥被大鱼尾巴拍到裤裆上,疼的脸都青了,这江湖人功夫
再好,总不能练到尿尿的地方去吧?
一伸手,把她顿时吓了一跳。
弟弟还小的时候,她见过也捏过那软绵绵肉乎乎的小鸟儿,知道那东西等男
人大了也会跟着长粗长长,上次不小心撞见哥哥在林子边放水,那玩意就吓了她
一跳,一蓬黑毛里头,伸出来个长把蘑菇,黑紫紫的,包着一圈肉皮。
那时候看得真真切切,分明是根软趴趴的管子,大是大了些,可和没毛时候
的小鸟儿,样子并没什么不同。
她还想着那时候的模样,心道伸手一攥,连根捏一下男人的卵蛋,他疼的撒
手,她就撒丫子逃命。
谁知道指头一使劲,隔着薄布,竟捏着一根包肉铁棍,比腕子也不细多少,
直挺挺的竖在裤子里。
他……他这是病了?她心里一慌,忘了本来要干什么,手跟被烫了似的缩了
回来,心想这人浑身发凉迷迷糊糊,裤裆里还戳着一根骨头,当真是病得厉害,
不过是吃吃嘴巴,揉揉屁股,反正并不难受,反而有点舒服,就随他折腾好了。
虽然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但她在市集上总被调笑,多少也知道该护着那里,
半边裤腰已经被扯到大腿,只好用手牢牢攥住另外半边,心道绝不能被他脱了裤
子,不然,他可要捋着脚脖子,偷偷往她肚子里头塞娃娃。
被他吃吃嘴巴,揉揉屁股都还好,万一被塞了娃娃,将来那个黝黑的汉子,
可就不会要她了。
这么稀里糊涂的想着,她的舌头也被聂阳辗转吸吮尝了个通透,他哈的喘了
口大气,突然放开,她还一副醺醺模样,忘了收回嘴里,猛地一个醒转,连忙缩
了回去,留下一条口水印子,她抬手就想去擦,聂阳突的凑了回来,一歪脖子,
把她下巴上的水痕舔的干干净净。
那舌头在她下巴附近动来动去,碰到哪里,哪里就一阵发麻,痒的周围光起
鸡皮疙瘩。她嘴巴得了空闲,却忘了开口叫喊,不自觉昂起了脖子,方便他顺着
喉咙一路吮吸下去,轻轻咬了口唇瓣,呜呜哼了两声。
「月儿……」亲到她锁骨中间的颈窝,聂阳咕哝了一句,她也不懂那是叫谁,
只觉得一个名字,怎么被他说的令人心尖儿发酸,忍不住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轻
轻抱了一抱。
不知为什么,手臂这么搂了一搂,她露在外面的胳膊与他的颈后肌肤相贴,
隐约感到一阵吸力从他体内传来,那一片毛孔都感到酥酥痒痒,和被他揉着的臀
肉一般。
那感觉颇为舒服,她不知不觉便搂的更紧,手掌抚摸着他紧绷的皮肤,钻进
他后领口里。
情不自禁的想要让肌肤贴合的地方更多,她另一手也顾不上攥着的裤腰,颤
巍巍的摸进他敞开的衣襟,顺着坚实的肌肉搂到他的背后。
不成……这么抱着男人,那……那怎么行……心里头的声音不停在叫唤,可
她怎么也不舍得那痒酥酥的快活,连热的发烫的脸颊也不甘寂寞,窝在他肩头磨
蹭着他露在外面的那段脖子。
他好像又咕哝了一遍那名字,莫非是他的老婆么?她倚在他身上,乱哄哄的
脑子一个劲胡思乱想。他这失心疯,就是因为他喊得那姑娘么?难不成那姑娘不
要他了,还害他被人打成那样丢进水里?
越想越觉得怀里的男人可怜,可就这么被他亲吻抚摸了小半个身子,心里又
觉得可恨,她抿了抿嘴,一口咬在他肩窝哪里,不轻不重的啃了一口,算是解了
点气。
她这样与他抱着就挺舒服,既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想有什么变化,可聂阳
显然并不满足于此,揉着她屁股的手掌突然一滑,钻进她夹紧的臀沟旁侧。
被摸到的地方仍是又酥又痒,可这边却比刚才的地方敏感的多,她心尖一颤,
嗯哟娇哼一声,膝盖一软,险些挂在对方身上。
浓烈的男子气息将她团团围住,那些细密雨丝仍不能叫她身上清凉下来,一
阵热过一阵,蒸的她更想钻进聂阳凉飕飕的怀里,连他身上淡淡的汗腥气,都莫
名好闻了许多。
这光天化日,要是被人看到,那可怎么办才好?她才迷迷蒙蒙起了个担心的
念头,就觉腿上一松,原本紧绷绷的裤子终究还是架不住她往聂阳身上又扭又蹭,
松垮垮掉了下去。
那边终年不见阳光,又白又滑好似剥壳煮蛋,细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远不
是手脚几处可比。露出光溜溜的整个屁股,她登时也发了慌,百忙之中还不忘勾
住掉下去的裤管,牢牢撑在脚腕上,免得给娃娃留下路来,口中惊道:「别……
可千万别……」
聂阳气息粗浊犹如野兽,对她的叫唤充耳不闻,单手一扯,她胸前衣襟大开,
内里没有绸缎兜衣,只有一条破了几个小洞的粗布背心,裹着肉滚滚的两团奶肉。
他顺着颈窝一路轻啃,一口口舔上她隆起的白嫩山坡,把她急出的一身细汗,混
着蒙蒙烟雨,也不知吃了多少进去。
「呜唔……你、你可不能……咬人家那里……」她挣不开,推不动,被他一
口口咬过来的地方一点不痛,反倒热腾腾的酸麻彻骨,眼见怀里这颗脑袋快要钻
进背心里头,她又是害怕,又是好奇,连口中的哀求,也软绵绵的好似发嗔撒娇。
奇……奇怪……什么东西?怎么……怎么粘糊糊的……她正纠结着胸前奶包
儿,突然一阵清风拂过,才发觉大腿里侧明明没淋着雨的地方竟也凉飕飕的,也
不必伸手去摸,双腿一夹,就感到大腿根那块地方好像被人撒了一勺鲜蜜,顺着
腿滑溜溜流了一线。
这一会儿工夫,聂阳身上那股隐约吸力仿佛变得更重,原本搔在她身上的丝
丝凉气都反被吸的干干净净,只剩下肌肤相贴时带给她的奇妙愉悦。
她自然不懂缘由,只知道这男人的身上靠起来着实快活,不管弟弟哥哥,爹
爹爷爷,那个也及不上他万一,刚才还担惊受怕被他咬上乳头,转眼就在心里埋
怨起来,怎么那软乎乎的舌头净在奶子周遭打转,你倒是……倒是往上爬爬啊,
那边涨的、涨的都发痛了。
迷迷糊糊,她索性挺了挺腰,主动把一对儿娇挺乳房往上耸了耸,本就被拉
扯的往下滑了不少的背心扑噜落到了下头,并不很大却滚圆柔弹的一双奶子立刻
跳了出来,压在聂阳的下巴上。
从隆起之后就未被任何一个外人看到过的乳球,赤裸裸亮在了陌生男子面前,
她头脑一阵发晕,心底却又隐隐觉得一阵畅快。
搂着她的那只手放开了,她往后倒了一下,连忙拽住了聂阳的胳膊,跟着一
手抱住他头颈,一手搂上他弓起后背,只觉胸腹间的热流窜上窜下,流过的地方
通体酥麻,说什么也不舍得放开。
胸前一阵翘麻直钻心房,她昂头啊呀叫了一声,被牙齿夹在中间的樱苞嫩乳
传来一阵刺痛,却紧接着就被灵活的舌尖上下舔弄,美得简直要化在玉丘顶上。
怎么……怎么以前从不知道,女人家,竟……竟还有这么快活的时候。她胡
乱想着,男女之间尽是这些舒畅快美之事,难怪附近村里早先出嫁的那个女孩上
轿时哭得稀里哗啦,过后却红光满面,一起下地插秧都恨不得挂在男人身上,甜
的眼睛里都会淌蜜。
可……可这不是她的夫家啊……恍惚醒觉了这个略显残酷的事实,她下意识
的往后撒了撒手,但才一离开,没了抚慰的地方便觉得无比空虚,仿佛不叫他抱
着,便要委屈的哭出声来。
心里越想越急,又想搂回去,又想趁他没抱着自己推开跑掉,她这一番内心
挣扎,连她自己都觉得好没道理。
这么个陌生男子,怎么可以一直对她轻薄下去。她咬了咬牙,狠狠定了定心,
曲起手指掐了一把掌心,咬着嘴唇从心里赶走传自乳尖的阵阵酥麻,沉肘便要去
推他。
不料她这犹犹豫豫的一推还没到半途,聂阳突然站直了身子,长长吐了口气,
撒手将她放开。
咦?她愣了一下,连抬手护住胸胯也忘了,只觉得身上窜来窜去的快活劲儿
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心底下空落落的,只剩下一股酸痒深深钻在她小肚子里头,
痒的不知道什么地方一抽一抽,难过非常。
跑?这时候……不是该跑么?心里不停闪过跑这个字,可她就是抬不起脚迈
不开腿,既是因为膝盖软的发酸,也因为怎么都不舍得方才从这男人身上得来的
舒畅。
她只来得及犹豫了这一下,下一刻,聂阳已经闪身绕到了她身后,双臂一圈,
从她腋下穿过,用力握住了涨鼓鼓的嫩丘,又把她搂进了怀里。
熟悉的感觉随着肌肤相贴再度蔓延,她眯起眼睛嗯嗯哼着,哪儿还有心思去
想未来夫家的事,只顾着把身上还没体验到这滋味的地方照聂阳身上蹭过去。
蹭着蹭着,摇晃的臀肉突然感觉到身后的裤布不见了,她心头一喜,一双长
腿往后挪了半步,只想把身上露出来的嫩皮一股脑贴在他身上,让他身上那股吸
劲儿给她每个毛孔都灌满痛快。
她身量不高,只是双腿颇长,先前聂阳顶起的裤裆正抵在她臀上的凹陷处,
此刻她往后一退,却发觉他稍稍分了分腿,一根硬邦邦的棍子正好被她夹在大腿
根里。
这……这是刚才摸到的那根东西?她浑身一颤,双腿并的更紧,笔直顺滑的
肌肤贴成一线,把那根棒儿密密实实的挤在中间。这么感受一下,发现那根铁棍
好像并不是什么骨头,而是硬邦邦的筋肉,也不如先前那么凉,和她身上一般的
热。
肩后一阵酸软,熟悉的舌尖缓缓从她肩窝往脊梁骨舔了过去,她身上顿时好
像又被抽了几根骨头,可刚想往后靠,却被他往前推去,一起走了两步,到了一
颗歪脖柳树旁边。
她顺手扶住那棵老树,好撑着不摔,一低头,才看到方才还缠在脚脖子上的
裤子连着鞋子一起掉了,褂子被他一剥,身上立刻就只剩下卷在嫩乳下沿的小破
背心。
这与一丝不挂,也没什么太大分别。
她脸上涨得火热,耳朵听到心腔子里头的声音,怦怦怦怦跳的飞快,连雨点
落在背后,都一点不觉得凉。
只是这姿势摆出来,她身上能挨着他的地方立马少了一半还多,急得她扭过
头,半嗔半怨的剜了他一眼,心道他要是这样停上一会儿,她就转身再搂住他。
反正已经这样,这张面皮,豁出去也就是了。
这一扭头,才看到他正低头垂目,盯着她往上撅了半截的白嫩屁股,瞧那视
线,好像正盯着腿心最丢人的那块地方。
他……他盯着人家往茅房方便的地方做甚?她满心迷茫,正想干脆站起来吧,
就觉臀肉一紧,被他往两边扒开。
紧接着,大腿根夹着的那根东西飞快的抽了出去,一个硬邦邦鸡蛋大小的物
件直愣愣顶在她臀眼前头不到一寸的凹坑里。
那边平时被大腿根的肉厚实夹着,也就撒尿时候敞开一下,她既没特意摸过,
也没机会瞅瞅,直到这时被顶住,才发现原来那边竟也是个洞眼,此前流了满大
腿的蜜浆,好像都是从那里头渗出来的。
心里莫名涌上一阵恐惧,仿佛有什么极了不得的事情就要发生,她看了眼他,
张了张嘴,想要求饶,却不知道该求些什么。要只是那根东西在那儿顶着,其实
也没什么,麻酥酥的反而还挺舒服。
可心里怎么这么害怕呢?她喘着气,脚趾不自觉地曲起,紧紧抓住了底下柔
软的草叶。
背后突然一紧,是身后他的身子撞了上来,她被顶的往前扑了一下,险些把
脸撞在树上。旋即,一阵尖锐的裂痛从腿根中央传来,就像有人挥起一把钝斧子,
往她的屁股沟里狠狠来了一下。
「啊!」她凄苦的惨叫了一声,双腿绷得笔直,屁股不停地哆嗦。
疼,要涨破似的疼。她流着泪低下头,身子里一股热辣辣的感觉滑出去又戳
进来,她总算明白,压在那个小洞外头的棍子是打算做什么,只可惜,她疼得浑
身无力,不趴下就已经十分勉强,更不要说挣扎抵抗。
她能分明的感觉到,小指粗细的穴眼被那么粗的一根棍子狠狠撑开,都怪之
前渗出的蜜浆,让里头的肉又嫩又滑,怎么用力缩紧,也拦不住那根长枪刺进拔
出,疼的钻心。
呜呜……破了,一定破了……觉得根本容不下那么大的肉棍,她哭哭啼啼的
低下头,往自己腿间看去,只是这边看去,只能看到男人粗壮结实的双腿一下一
下压上来,肚脐下头不远那撮黑毛拢了个尖儿,皱巴巴的阴囊就在那尖儿旁边晃
悠。
好像是血……可、可怎么颜色……那么淡?她泪眼婆娑的望着自己的下面,
看着血红的一条线从大腿内侧垂流下来,但好像掺了水,稀得不行。
「大哥……你行行好么,疼……疼死个人咯……」她委屈的说道,屁股那边
疼的都有些发麻,不过不知为何,身上那一阵阵的酸麻到变得更加醉人,痒丝丝
的盘在心尖儿,让她身上又发起热来。
聂阳也不说话,只是在她背后呼哧呼哧的喘,紧绷绷的肌肉啪啪拍在她屁股
上,臀蛋儿像个装了水的球,一晃一晃的荡。
她紧紧抓住树干,指甲抠进腐朽的树皮里,手指越陷越深,就像那根东西在
她身子里越陷越深一样。
天哪……怎么……还在往里顶,要……要穿了啊……她被撞的快要贴到树上,
纤秀的足跟高高踮起,身子总觉得就要承受不住,却又真能承受下来。
不过收一网活鱼的功夫,痛楚就渐渐消失不见,紧缩的穴腔渐渐感觉到清凉
坚硬的阳根贯入其中时散发的隐隐吸力,酥麻的嫩壁甚至感觉到不断有纤细的冰
凉丝线骚动着冒出,跟着又被那股吸力扯回。
不管是那细丝一样的凉意,还是令人迷醉的吸力,都让她穴眼里好似塞了一
捧沁心渗髓的浓蜜,甜的她牙根发软,连嘴里的叫唤都变得绵绵婉婉,像极了开
春林子里被骑的母猫。
原来男女之间,和狗儿猫儿也没什么区别。她迷迷糊糊的想着,骤然胯下一
紧,浑身上下的甜美快感都往肚脐下头聚了过去。她啊的叫了一声,觉得肚皮里
好像猛地缩了两下,穴眼深处被顶的酥软不堪的那块地方冷不丁一颤,汇聚的愉
悦瞬间强了十倍不止,让她连叫声都噎在了嗓子眼里,撅起的屁股一抖一抖,畅
快淋漓的泄了一捧初蜜。
头一遭知晓这无法形容的美妙滋味,她兴奋地浑身发抖,满心欢喜,情不自
禁的想要扭过身子搂住聂阳,紧紧地抱住他。
只是一来她春情正浓说什么也使不上劲,二来聂阳还牢牢卡着她韧滑腰肢,
依旧把那根粗长棒儿往她湿淋淋滑嫩嫩的蜜缝儿里塞个不停。
每塞一下,里头一圈圈的嫩肉就被撑的翘麻酸软,让她一口口的乱叫,嘴角
连唾沫都垂了出来。
好似一汪暖水流汇娇躯中心,四肢的力气都被带走,她抱着树干也撑不住身
后的激烈撞击,先前的裂痛早不知丢去了哪里,心里只想着就算摔了头,也要撑
着不叫屁股失了位置,那一杵一杵捣进她的嫩臼,真是爽的百来根骨头都一起酥
了。
猛地一阵哆嗦,白嫩浑圆的屁股下头又流出一片清浆。
初尝云雨就蜜泄二度,即便是她这样自小在山上跑大的女娃,也觉得有些腰
眼发虚,只是这浑身腾了云一样的快活太过醉人,已经没了力气,仍勉强翘起股
胯,宁肯双手撑在树根上狗儿一样趴着,也不肯让昂起的屁股低了半寸。
聂阳的喘息愈发剧烈,原本总被吸力扯回的丝丝凉气突的暴起,千丝万缕搔
弄着她已不堪玩弄的红肿蜜腔,这彻骨的奇美快意顷刻便把她拖回极乐巅峰,让
她舒服的连皱巴巴的臀眼也跟着张缩起来。
可这次却没叫她痛快的泄出来,仿佛有个无形的塞子顶住了她身子最深处某
个地方,满腔愉悦怎么也倒不出来,憋得她满面通红,挺直了双腿主动往后晃起
了屁股。
「呜……好……好美,好快活……要……要死——」白皙与麦色在颈上的交
接之处一阵蠕动,她摇晃着头,被雨打湿的头发来回甩动,仿佛垂死小兽一样的
呻吟却透着淫靡哀婉的荡漾之意。
汹涌的情潮本已淤塞在稚嫩阴关,只要重重一扣,关门大开,九转毒龙便可
长驱直入,将这春花初绽的渔家少女连皮带骨咬啮咀嚼,吃得干干净净。
但她那细软娇嫩、拖着长长尾音的死字说出口来,在她身后蓄势待发的聂阳
顿时周身一震,双手捏着她软弹臀肉,指尖缓缓陷入肉中。
好不容易才借着升腾欲焰挣脱了凝玉内息浑厚漩涡的九转邪功,因这最后关
头的一个莫名停滞,功败垂成,张牙舞爪的挣扎一番,再度被卷入到那巨大涡流
深处,只剩下不甘的怨恨,回荡在滞胀的经脉中。
冰丝虽去,勾魂摄魄的吸力仍在,她仅仅一个失神的功夫,那无形的塞子突
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根硬梆梆的棍子深深地插了进来,两人的身体仿佛连成了
一体,温暖的感觉开始在四肢百骸飞快的流动。
和方才泄身截然不同却更加令人喜悦满足的美妙感觉密密的包裹住她赤裸湿
润的身躯,她喜极而泣,顺着他手臂的力道站起,转身,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双
脚被他抱起,盘绕在他雄壮的腰后。
他又低低唤了声什么,似乎是某个女人的名字,姓董还是姓佟,她没听清。
心里酸酸的,明明只是个陌生人,她却觉得与他已经无比的亲密,真的好想
听他也用那样温柔的口气唤一声她的名字。
可她只是个渔家少女,未来,也许也只是个农妇,和他这样的江湖人,此生
也许也只有这一次的交缠。
但至少,她还能让他不再唤别人的名字。
她搂紧他,用力吻住了他的嘴。
绝美的快乐将她紧紧的包裹,她的娇嫩也同样的包裹着他。
细雨如丝,掩不住阵阵惊涛,无数次被丢上浪尖,嘤咛娇哼之后,他的动作
突然僵住,一股温热的浊流激烈的冲击入她的体内。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每一个毛孔都在溢出幸福的感觉,被那股热流冲
到的地方,正快活的抽动,吸吮。
一直吸引着她的那股力量,把他们连接成一个整体的那股莫名的力量,在这
一瞬间猛然强烈起来,她心底霎时变得空旷无比,身上的力气被抽得干干净净,
连抱着他的颈子,亲吻他的嘴巴都变得无比困难。
但紧接着,一股柔和清凉的气息从刚才热流冲击的地方传了进来,浑身都变
得轻飘飘的,好像会坐地成仙飞天而去,眼泪不知不觉就把脸颊上的雨水代替,
不过她知道,这样美妙的眼泪,一生流上多少次也不嫌多。
他们依然抱着,静静的站在雨里。
传来的气息渐渐减弱,她身子一沉,托在她屁股下的手放松了力道。她依依
不舍的松开勾在他腰后的双脚,站在柔软的长草上。
他向后退了两步,无神的双眼从垂落的湿发间隙盯着她。
这是要记住我的样子么?她皱了皱鼻子,连忙抬起手,把湿漉漉的头发拨开,
露出她并不出色的青春面庞,大胆的回望着他。
卷成一圈的小背心滑到了腰间,除此之外,她赤裸的好似初生的婴儿。
她没有遮挡任何地方,只是背起了双手,微微低下头,把双脚藏进了草丛。
她不想他看到那些不够白嫩的肌肤。
他的目光停留了一会儿,跟着,他痛苦的皱起眉,双手按在太阳穴上,接着
仰天长啸了一声,挥起手臂,正正反反抽了自己七八个耳光,连一颗牙都被打飞
出去。
她呆了一下,跟着疯了一样冲了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哭喊道:「你疯了啊!
不疼么!」
他低着头,抬起眼,浑浊的目光望向远处因雨水而格外欢腾的山溪。
「你……你不许死!」她一个激灵,双手捧住他的脸,一口亲了上去,跟着
疯婆子一样叫道,「我都没有寻死觅活,你凭什么死!我……我没要你死!你是
我救得,我要你好好活着。大哥,我要你好好活着。命只有一条,不管发生什么
事,命都只有一条哇!」
她这时并不知道,活着有时比死去更难。数年后,当她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
她已想不起今日曾说过的话。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抱住他,嚎啕大哭。
哭累了,她抽噎着抬起头,和着雨水擦了擦脸,又亲上了他的嘴。
他有些僵硬的抱住她,片刻后,越搂越紧。
湿淋淋的长草被压成了软厚的垫子,她躺在那垫子上,又一次迎来了他的侵
入。
这次没再那么痛楚,随着那隐隐的吸力覆盖她的肌肤,快乐再度席卷了一切。
这一次持续了多久,她不知道,泄了几次,她也记不清,脑海中剩下的,只
有连接成一体后那浓稠的幸福,和身体一次次释放时令她眼前发白的喜悦。
结束的时候,雨总算停了。
她靠着那颗树坐在地上,抚摸着膝盖上擦出的血丝,好像第一次跪在他前头
时候就破了,不过这时候才觉得疼。
他已经穿好了衣服,那套她亲手做的亵衣短裤。
这要真是她的男人多好。她抿了抿嘴,心里有些委屈,不过还隐隐有着一些
得意。
村里的那些姑娘,这辈子怕是也遇不到她今天的事。他们的人生,大都只有
那个田间地头奔命的汉子,和抱着她们的大腿要吃要喝的娃娃。
他转身要走,宽阔的后背缓缓移向被灌木遮挡的曲折小道。
肚子里热烘烘的,有些涨,不知道是不是灌进去太多那白乎乎的浆子,她伸
手揩了一把,粘糊糊的,比浆糊也不稀多少,透着股腥味。
这……才是放娃娃的真正方法吧。她嘲弄着自己的无知,跟着,猛然想起了
什么,一下跳了起来,挥着手叫道:「喂,大哥,你姓什么?」
快要消失在林叶之后的身影停顿在那里。
「告诉我嘛,你姓什么?」
那背影动了动,穿来一个简单的回答:「聂。」
她不认字,但守着顺峰镇,不知道这个姓的人几乎没有,她跟了两步,追问:
「是三个耳朵那个聂么?」
这次,没有传来回答,那个背影,也很快消失在小道另一头。
并不是聂阳没有听见,那清脆响亮的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他只是不想再
多说一个字。
帮她捡衣服的时候,他把那张叠好的银票塞进了她装铜板的荷包里。
那便是他昨晚以来,唯一清醒一些的时候。
无数的声音仍在耳边回荡,让他越走越快,可怎么快,也甩不脱那些声音,
他左手紧紧握住了右腕,不如此,便会忍不住戳向自己的耳朵。
唯一好转的,便是体内原本彻底失控的汹涌情欲。
与那渔家少女的两度交欢,幽冥九转功不知多少次想要逞凶作恶,却一直被
他体内暴走失控的凝玉功形成的漩涡死死拖住,中间更是趁着他一时强行克制,
将九转邪功残余不多的真气扯入奔流旋转的内息之中,顷刻便吞噬了四成有余,
剩余那些只得龟缩在丹田底侧,凝成小小一团,不敢靠近那令他经脉欲断的可怕
涡流。
他可以断定,最后他确实从那少女身上得了好处,那一身纯正阴元平和舒缓
的被凝玉功吸收牵扯,炼为漩涡的一部分,即便那少女身无半点武功根基,狂乱
的漩涡仍将她周身经脉与他连为一体,吸纳阴柔精华同时,也分出一股真气补入
少女体内,保住她体脉平稳。
这并不是那次与李玉虹合二为一时的情形,聂阳体内浑厚无比的凝玉真气,
仿佛在他以为的走火入魔后,有了奇妙的变化。
同样是形成了循环往复的大周天,可却在消化了少女流入的阴元后自行减弱,
缓缓切断,此长,却并未彼消。
补益过去的那口真气恰够她的身体缓缓回复所用,就像他以巧妙的手法,支
取了那少女未来数十日的青春精华。
他朦朦胧胧感觉到了这些,却无暇细想,也无力细想。
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想要提口真气,那周转不休的漩涡却丝
毫不肯施舍,反倒让他脚下一个踉跄,一路滚下山道旁的草坡。
他摔得很重,身上被荆棘挂的伤痕累累。他就那么躺着,丝毫不觉得疼,身
下是一个泥坑,泥水泡着他的身体,侵蚀着他的伤口。
他不想动,只是愣愣的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那灰蒙蒙的暗幕,与他的眼底浑然一色。
他伸出手,揪住沾满泥浆的草叶,狠狠扯下一把,塞进嘴里,用力咬住,一
口一口的嚼着。
绿色的草汁顺着嘴角滑落,他闭上嘴,用力咽下那团苦涩腥臭的草叶,跟着
又抓起一把,吃进嘴里。
吃了七八口后,他翻身爬起,踉跄着走到一边,扶着一棵了无生气的枯树,
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呕吐。
草叶,泥浆,鱼汤,鱼肉,连胃里的酸液,都几乎被他吐个干干净净。
他摸了摸肿起的脸颊,擦净了嘴角,缓缓地往坡上爬去,爬回到那条小道,
接着往他该去的地方一步步走去。
体内的漩涡已经卷吸了他几乎所有的内力,只余下苟延残喘的一股幽冥九转
功躲在腹底,现在回到镇上,与送死无异。
但他只能回去。
天下之大,他又还能去哪儿?
他并没被溪流带走太远,翻过一个陡坡之后,便看到了通往顺风镇的狭窄官
道,顺着山势起伏绵延曲折。
捂紧胀痛欲裂的头,聂阳的脚步渐渐放缓,离那里越近,他的头就越疼。
看着近在眼前的矮墙青瓦,他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转身折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不敢走进去,又不想离开,只有像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在镇外绕着圈
子游荡。
虽不能运用那循环不朽的浑厚真气,那内力毕竟还是在他经脉之中,即便好
似走火入魔,也让他体力渐渐充盈起来。
并不算小的镇子,他很快便绕了整整一圈。
低头望着自己转折方向时的足印,他愣了一会儿,又绕起了第二个圈子。好
似被体内的漩涡迷茫了心智,绕着小镇不断地旋转。
他心底还在期望着碰上什么人,又什么人都不想碰上,既想有个人温柔的抱
住他让他痛哭一场,又希望永远不要被人看到让他这么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这是在惩罚自己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这也算惩罚,那还真是老天无
眼。
是啊……老天本就有眼无珠,否则……又怎会让他,竭尽全力也放不下自己
的亲妹妹。
承认吧,你其实并非全无感觉。一个冷漠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像是另一个
他,正充满嘲弄的开口。
你只是觉得可以侥幸而已,对么?
和养父母的女儿有了私情,当真就可以原谅?
其实你早就不能把她只当作妹妹看待了。
你不是也想过么,就算真的是亲生兄妹,又如何?
你愤怒的根本不是月儿是你妹妹,而是这件事被公诸于众。对不对?
「不对!」聂阳低声吼道,颤抖的右掌紧紧捏住了有伤的左手,骨头传来的
痛楚总算压下了那个烦人的声音,让周围只剩下了安静的雨声。
「对了……月儿……月儿呢?」短暂的清醒让他突然想到,他最疼爱的人还
生死未卜。
他扭头望着顺风镇的房屋,无论如何,他也要再回到那里。
那是他的妹妹,他最重要的人,即使被万人唾骂,他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
她。
眼前不断的闪过净空大师、鲁英虹、宋贤等人的面孔,化作一个巨大的墙壁,
横亘在他与小镇之间。
他甩了甩头,握紧右拳,再一次转换了方向,走向镇上。
「小……小阳子!是……是你么?」脆生生的一声叫唤从身旁的官道传来,
聂阳愣住,熟悉的嗓音让他的后背霎时间变得紧绷而僵硬。
他缓缓回过头,就看到了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和马车撩起的布帘下,露出
的熟悉娇颜。
诗诗?她……她为何会来?
好不容易压下的纷乱再度占据了他的脑海,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颤声问
道:「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那渔家少女的模样还在眼前回荡,他绝不希望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妻子。
但董诗诗已经催促马车赶了过来,转眼就到了他的身边。
「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云妹子呢?慕容呢?他们都没帮你么?你这是
刚从泥坑里爬出来么?」凑近才看到聂阳身上着实已不仅仅是狼狈可以形容,董
诗诗登时柳眉倒竖,一连串问了起来。
聂阳摇了摇头,满心的苦涩噎在喉头,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一只蜜润纤巧的手掌伸到他的面前,「上车,先把脏衣服换了。你这是怎么
搞得,堂堂镖局当家,怎么丧气成这样。我那小姑呢?她没整天黏着你了?真是
气死人,你身边该有人的时候,怎么半个人都没有啊!」
这一串怒气冲冲的话根本谈不上温柔,更与体贴毫不相干,但不知为何,聂
阳的眼眶却突然感到一阵酸涩,凉透了的身躯,终于自离开云盼情后从心窝浮现
了第一丝暖意。
他握住了那只手,握的很紧。
马上,那一丝暖意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手掌的肌肤虽然也是浅浅的蜜色,却丝毫没有董诗诗那样凝脂般的光润柔
滑,百抚不腻。
而且,他的掌心,也传来了一阵细小的刺痛,就像一只蛰伏在那只小手中的
一只蝎子,狠狠地叮了他一下。
他睁大眼睛,正要运力反扯,旁边扣着草帽的车夫陡然挥掌切入他腋下,重
重地斩在他肋骨下侧。
一股酸苦的液体涌上喉头,他还没吐出来,就已被这两人合力拖到了马车中,
从刺痛的掌心开始,麻痹瞬间蔓延到全身各处,连舌头都已不听使唤。
一方喷香素帕轻轻罩在他眼上,伴着一个与刚才截然不同、酥哑低柔充满了
嘲弄之意的声音,「聂阳,我扮你那老婆,扮的像么?」
他在素帕下闭上了双眼,连指尖都已冰冷。
马车不知道驶了多久,也不知道驶向何方,龙十九在素帕上浸的香气,转眼
就让他变得如同酒过三巡,分不清马车是否转向,迷迷糊糊也不知时光如何流逝。
直到马车颠簸了两下,将那素帕震到一边,他才慢慢清醒了几分。
龙十九已经不在马车里面,他动了动指尖,身上的麻痹倒是没有半分缓解,
唯一能动弹的,还是体内那旋转往复的真气。
马车又颠了一下,跟着停住,车尾传来大门吱呀关上的声音。
布帘半掀,龙十九微笑着钻了进来。她脸上董诗诗的易容已经卸去,换了一
张微显丰腴的寻常妇人面孔,蹲在聂阳身边将他扶起,一边捏出几根细长银针刺
入他身上穴道,一边讥笑道:「你倒真是抢手的紧,不过在镇外晃了一晃,就被
好几拨人盯上。亏得我下手利索,又早早备下了几辆马车骗人,不然还真难把你
请来。」
穴道被银针封住后,他体内那周转了无数遍的内力总算暂且停下,憋闷万分
的卡在经脉之中。
龙十九摸出一个小瓶,拔起软木塞子,在他鼻下轻轻晃了两晃。
淡淡的茉莉花香薰进鼻中,他皱了皱眉,猛地打了个喷嚏,四肢百骸的麻痹
感觉,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穴道被封,只有脖颈以上可以动作。
「不说话,是在生气么?」龙十九微微一笑,眼中却毫无笑意,她虽说几乎
没有武功,身子却还是比一般女子强壮得多,拦腰一横,已将聂阳抱起,从马车
中下来。
聂阳转动眼珠望了一圈,全然一片陌生,像是个小商户的后院家宅,也看不
出是不是还在顺峰镇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偏开了头。
这院子显然并不是单纯的临时征用,龙十九走进柴房之后,放下聂阳,把柴
垛向旁一拨,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暗门。
入内之后一路向下斜行,走了数丈之后,龙十九抬脚踢开一扇木门,门内连
着一条数丈长的走廊,单侧开了四扇屋门。
龙十九抱着聂阳径直走到最里那间,用肩顶门入内。
把他放到床上后,龙十九悠然自得的坐到妆奁台前,摸出一个红木匣子,卸
下脸上人皮面具,对着铜镜忙碌起来。
聂阳费尽力气,也只能勉强抬起几寸头颈,侧脸望去,龙十九也不知在伪装
谁的模样,举手投足极为认真仔细,甚至摆出了胭脂水粉,精心妆点。
足足小半个时辰过去,龙十九才款款站了起来,踩着碎步娉娉婷婷走到床边
坐下。
屋内灯火颇明,聂阳睁眼看过去,就见到了一张温婉清雅,令人不觉便平静
下来的柔美容颜。
龙十九新换的模样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对聂阳而言,这张脸谈不上熟悉,
可在朦胧灯光下看去,却又没有全然陌生的感觉,不仅如此,看着这张脸,他心
底纷乱的情绪竟莫名安定了许多。
莫非是龙十九的什么邪法?他心中一凛,连忙转开头,不去看她。
龙十九对他的反应似乎颇为满意,轻轻笑了一声,拿起了他的手腕,三指搭
上,微微翘起尾指,把着他的腕脉。
「咦,」龙十九低低惊呼一声,奇道,「你不是该走火入魔了么?怎么反倒
是你体内的异种真气,消失了七七八八?你从李玉虹身上,得的莫非就是这个好
处?可这既非你原本的内功,也不是幽冥九转功,你要如何使用?」
聂阳唇角抽动,一言不发。
龙十九指尖微微一压,旋即弹起,「原来是这么个『走火入魔』,哼,他倒
是当真担心过了头。不过是一身真气不能使用罢了,又不是要命的事情。」
但凡不属外家的武功,都要靠与之相配的内功辅佐才能发挥威力,聂阳舍弃
原本内功转修幽冥九转功,于幽冥掌极为相合,但影狼传下的功夫,就不免打了
个折扣。好比同是阴性,若是换成温和绵柔的峨嵋内功催动,幽冥掌至多也超不
过六成发挥。
虽说武林中也有些绝顶心法可以修炼出浑然天成的内力,只要顺合阴阳,便
能随心所欲几乎不损丝毫威力的使用各类武功,但那些绝世秘籍要么便如易筋经、
洗髓经等进境极慢,要么便如阴阳隔心诀、无相神功等难度极高。像涅磐心经、
伏龙诀等非资质极高者不可修炼,或像怜花宝鉴、阴阳大悲赋等早已失传,更不
必多说。尽是些可遇不可求的镜花水月。
内功最讲究的便是一脉相承,若是想要修炼其他并非同源的心法口诀,通常
便要舍弃原本的根基,以防走火入魔。聂阳以九转邪功强运凝玉真气,催动的又
是并不相合的幽冥掌,最后气息狂乱疯魔尽显,任谁也会当作走火入魔无可救药。
哪知道听龙十九的口气,却并非如此。那变化,竟让见多识广的龙十九都忍
不住露出了一丝疑惑的口气。
龙十九撒开手后,呆呆坐了片刻,突然伸手抚摸着聂阳面颊,柔声道:「小
香死了,按说,我该要了你的命,再去找姓董的小子报仇。可你既然真是那人的
孩子,我便不能杀你。杀了你,有人怕是会怪我一辈子。」
「但就这么让你平安无事,却也太便宜你。」她话锋骤然一转,冷冷道,
「既然他也以为你已经走火入魔,不如就让我来帮帮你,把这件事坐实好了。」
话音未落,她纤指轻捏,将那几根银针飞快拔出,跟着从腰带内侧摸出一个
小瓶,倒出一小撮淡粉细末,小心的洒在他人中,拢唇一吹,送进他鼻内。
跟着她一把将聂阳抱起,大步走出门去,径直走到另一头倒数第二间屋子,
屈膝一磕,带他走了进去。
与不久前摸到那渔家少女肌肤的时候一样,一股无名邪火飞快的蹿升到聂阳
脑海之中,少了银针的阻碍,湍急的内力涡流再度开始不断旋转。
他反手一探就想去抓龙十九的手臂,倒并非是想趁机擒下,而是单纯的想要
抓住身边这个女人。
但龙十九早已撒手后撤,屋门一响,已从外面关的死紧,喀拉上了门闩。
「早知道凝玉功能让你变成这副样子,我就该早些把这礼物送给你。你且慢
用,我去见个老相识,过后再来。」龙十九淡淡说罢,转身离开,将聂阳留在了
这并无灯火照耀的屋中。
黑漆漆的屋子并非只有他一人。不需要多敏锐的耳力,也能听到屋中还有一
个人的气息,浑浊、粗重,却又细弱娇婉,分明就是一个欲火焚身饥渴难耐的女
子抿紧口唇发出的诱人鼻音。
他顺着声音走了过去,手指一颗颗解开了胸前的盘扣。
惨死的李玉虹在他眼前一闪,便被炽热的情焰焚烧殆尽。
他知道屋里的女人是谁,龙十九已经暗示的足够明显。
但他已无法拒绝。
他弯下腰,闻着床上散发出的,蕴含着女体汗香的诱人味道,抬腿爬了上去。
王凝山夫妇殒命于此也没能找到下落的师妹祁玉琳,此刻,已在他的身下。
残存的理智让他僵硬的撑在床上,但他粗重的吐息已足够诱发身下少妇的反
应。
一双白嫩如藕的玉臂,一把将他搂了下去。
破旧的木床,叽叽嘎嘎的响起……
乳硬助性:第九十九章
(一)
若不是一大清早捡到了比死人只多一口热气的聂阳,她应该会在之后两年内
许下一个门当户对的婆家,嫁给一个有着结实肌肉黝黑皮肤的男人。
掀开盖头之后,那个男人就会脱了她红映映的喜服,紧紧地搂住她,和她做
一些她发梦见到过却总也见不真切的事情。
比如第八套全国广播体操。
(二)
她脸上涨得火热,耳朵听到心腔子里头的声音,怦怦怦怦打着鼓点,心里一
动,张嘴唱了一曲最炫民族风。
(三)
汹涌的情潮本已淤塞在稚嫩阴关,只要重重一扣,关门大开,九转毒龙便可
长驱直入,将这春花初绽的渔家少女连皮带骨咬啮咀嚼,吃得干干净净。顺便要
上份餐后甜点,喝一杯红酒,放一遍小时代三部曲……
幽冥九转功,卒。
(四)
他不想动,只是愣愣的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那灰蒙蒙的暗幕,与他的眼底浑然一色。
数年后,聂阳白内障病发,双目失明。
(五)
绿色的草汁顺着嘴角滑落,他闭上嘴,用力咽下那团苦涩腥臭的草叶,跟着
又抓起一把,吃进嘴里。
吃了七八口后,他翻身爬起,面露微笑,朗声道:「有机食品,为了您的健
康!」
(六)
低头望着自己转折方向时的足印,他愣了一会儿,又绕起了第二个圈子。好
似被体内的漩涡迷茫了心智,绕着小镇不断地旋转。
转了八个时辰后,聂阳受邀参加今年的朝廷除夕晚会。名动天下。